当代作家宁明：有你在，我不敢老

       作者简介：宁明，原空军特级飞行员。一级作家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辽宁作家协会第6～8届签约作家。曾获辽宁文学奖诗歌奖、散文奖，两届冰心散文奖。

1

有你在，我不敢老（外二首）

作者   宁明

你再也不用把驼背的腰弯得更低

我蹲下去的身子，一定会恰好等于

一盆洗脚水的高度

五十多年了，我惯于挺直的腰杆

终于练就了一种，叫作孝敬的柔软

你不用把留给我吃的大白兔酥糖

再紧紧地裹在既擦泪又擦汗的手绢里

这一方土灰色的旧布

今天，我要帮你洗干净，并把剥去糖纸的甜

轻轻送到，你掉光了牙齿的嘴里

你再也不用，举着那双看不清天空的老花眼

坐在老屋的门前，天天做功课一样望天

我就在你的膝前啊，不信

你摸摸我已谢顶的头，和垄沟一样不平的脸

是的，我胖了许多——一说胖，你就高兴

娘啊，有你在，我不敢老

我要用还没衰退的记忆，帮你回想起

许多已落满尘埃的陈年往事

我还要让你相信，这世上真的是有

一种比皇帝还幸福的日子

已开着轿车，在咱家的门口等你

2

中 秋 月

小时候，中秋月是香甜的味道

在苦日子里，它就是甜蜜生活的象征

尽管自家蒸的月饼糖总是放得很少

那只是因为，饥饿的母鸡下的零花钱不多

在天上飞行时，中秋月的味道是咸涩的

我把家乡的月亮挑在翼尖上

看似离得很近，越飞感觉越远

飞着飞着，它就模糊成了一颗泪眼

思念家乡时，中秋月却是酸楚的滋味

心，像被咬过一口的月饼

面对疼痛与残缺，即使嘴里留下一丝甜

也掩饰不住弥漫开来的心酸

今夜，中秋月显得苍白而凄冷

我知道，在华北平原的一个冷清小院里

有两双混浊的目光，正向着天空遥望

他们再也不能像看我的笑脸那样

看清今年的中秋月，是怎样一副复杂的表情

3

杜 甘 固

像身上的一块胎记

小村的名字

五十三年不曾离开过我

岁月之手再巧

也不能从我的童年记忆中

不疼不痒地

将小村灰突突的形象抹掉

比一粒芝麻还小的村庄

在全国地图上，总是落不下

自己堂堂正正的户口

想一想年迈的爹娘

我就想对着小村的方向磕个头

只有向小村下跪时

才能看清，它脸上的皱纹

比曾经受到的伤害还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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